“学校边上那家彩票销售网点终于搬走了！”5月上旬，北京市检察院第一分院第七检察部检察官庞涛在一所学校附近开展“回头看”时，欣喜地发现校园周边发生了显著变化。
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中关于“学校、幼儿园周边不得设置彩票销售网点”的规定，北京市检察机关通过公益诉讼履职，截至目前已推动近百家彩票销售网点搬离至学校200米范围之外，不仅为孩子们营造了更加清朗的校园周边环境，还将该条规定真正“激活”并落到实处。
小彩票隐藏大隐患
2021年6月1日，修改后的未成年人保护法开始实施，北京市检察机关随后启动了一系列围绕未成年人公共利益保护的专项行动。与其他专项行动相比，于2022年底开始的校园周边彩票网点公益诉讼专项行动因为有了数字检察的“加持”而不一样。
原来，北京市检察机关联合有关企业研发了校园周边彩票网点大数据法律监督模型，并通过模型数据碰撞，发现200余条北京中小学幼儿园周边存在彩票销售网点的线索。
这些线索的数据筛选是否准确？实地调查才更有说服力。
“距离太近了，有些网点几乎挨着校门！都不必用仪器测量，一看就知道，孩子们出校门后购买彩票十分方便。”庞涛向记者回忆起前期在实地走访中的感受。
为了更精准地查找出这些分布在校园周边的彩票网点，北京市检察院第一分院办案团队在线上使用大数据筛查锁定监督线索、线下走访调查的基础上，与行政主管部门的统计数据进行碰撞比对，最终确认违规彩票销售网点近300家。
“这么多彩票销售网点开在同学们上下学的必经之路上，是个亟待解决的公益问题。”庞涛说。
这为什么是公益问题？庞涛介绍说，检察机关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未成年人购买彩票可能会产生三方面的消极影响：首先是经济影响，未成年人因为没有经济收入来源，购买彩票往往是花费家长的钱，家长知道后有时会认为孩子未经家长允许购买彩票系无效行为而主张退款，但从民法上看这笔钱家长能否要求退还存在争议；其次是心理影响，购买彩票可能诱使未成年人产生博彩心理，甚至对此沉迷依赖，同时也不利于未成年人形成健康的金钱观和价值观，过于依赖运气而忽视劳动的价值；最后是社会影响，未成年人由于心智不成熟，可能对彩票的性质和中奖概率存在误解，容易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而盲目购买，特别是校园周边销售彩票还容易在同学之间造成攀比和跟风。
2023年初，北京市检察院第一分院开始立案调查。精准锁定点位和固定相关证据后，该院将一纸检察建议送到负有行政管理职责的彩票管理机构面前。
“其实在沟通磋商的过程中，我们了解到体育彩票管理中心对向未成年人卖彩票问题一直都比较重视，对接到的投诉也都认真及时处理，不过他们在执法时确实遇到了一些难处。”庞涛告诉记者，难处主要体现在对于“校园周边多远距离不得设置彩票销售网点”这个问题，未成年人保护法未明确作出规定，相关规范性文件的标准杂乱且不统一。实践中，很多彩票销售网点往往也不认可相关规定，抵触情绪强烈，工作阻力比较大。
标准不明造成执法司法难题
校园周边设置彩票销售网点缺乏明确的距离标准，这一问题不仅造成行政机关执法困难重重，而且使得检察建议缺乏足够的监督刚性。
“还记得2022年我正好参与新修改的《北京市未成年人保护条例》（下称新《条例》）的立法论证，虽然当时主要提的是关于未成年人监护监督方面的立法建议，但由于正在办理涉彩票公益诉讼案件，因此对于这方面的修改动向，我一直都特别关注。”庞涛回忆说，当时他特别希望新《条例》能对这个问题作出更加细致的规定，让实践难题迎刃而解。
2023年6月1日，新《条例》开始实施，其中第29条规定：“在学校、幼儿园周边一定范围内不得设置酒、彩票销售网点，具体范围由市商务、民政、体育等部门确定并公布。”这一规定比未成年人保护法的规定更加具体，授权主管部门研究制定具体范围标准。办案组立即把新《条例》的要求写入检察建议中，彩票管理机构也很快回函采纳，表示会认真研究落实新《条例》。
然而，新的问题很快又出现：距离标准到底应该定多远？50米、100米还是200米或者更远？距离标准何时才能会商出台？新《条例》何时才能真正落地见效？在办案团队看来，离最终目标的实现还有“最后一公里”，需要继续推动相关行政主管部门尽快制定出符合首都实际的距离标准，推动彩票销售网点尽快整改。于是，办案团队与彩票管理机构的沟通协调又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
2023年11月，在新《条例》出台不到半年时间，彩票管理机构就制定出具体的距离标准——校园周边200米不得设置彩票销售网点，并规定了详细测量方法，新规于2024年1月1日起实施。
打通新规落实“最后一公里”
真正实现让彩票远离未成年人的目标，还需要多方协作。
检察机关与行政机关密切协作，才能充分发挥公益诉讼既是监督之诉又是协同之诉的功能，共同推动新规尽快见效，从而净化校园周边环境。
“有些商户提出，有的外省市把距离标准定的是50米或100米，北京为什么定200米？”今年春节前夕，庞涛应邀到彩票管理机构，为全市校园周边彩票销售网点商户讲解新规，努力消除大家的思想顾虑。他特别解释了该标准是结合北京实际制定的，并且200米的范围与首都未成年人保护工作的发展水平和首善之区首善标准的要求是相适应的。“其实，违规网点的清理整顿并非对彩票事业发展的限制，恰恰相反是为了彩票事业的健康和可持续发展，毕竟咱们都是为了孩子健康成长！另外，大家也不必担心提前解约搬离会造成房屋租赁违约问题，民法中的情势变更等制度都可以免除大家的提前解约责任。”当天，庞涛对于商户的经营顾虑也作出了回应。
目前，清理整顿工作正在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预计年内北京市将完成全部违规彩票销售网点的整改。届时，北京校园周边所有彩票销售网点的增量和存量都将实现合规运营。
看到彩票销售网点迁离学校周边，办案团队很欣慰，但这并不是他们行动的终点。
“检察公益诉讼推动净化校园周边社会环境只是一个方面，其他各方也要同向发力，尤其是家长要以身作则，充分履行好自身的监护职责，不应带孩子去购买彩票刮奖。”庞涛说，据统计，在购买彩票的未成年人群体中，大多数都是十六七岁的孩子，如果彩票销售网点不认真核查身份证，难以直接辨别他们是否为未成年人。相较于年龄接近十八岁的未成年人购买彩票，家长带着低龄未成年人一起到彩票销售网点购买彩票这种现象比较常见。下一步，检察机关将通过普法进校园等多种途径，让更多家长和孩子能够充分了解到未成年人购买彩票的危害性，督促家长更好履行监护责任，持续推动家庭、学校、社会、网络、政府、司法“六大保护”形成合力、久久为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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